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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48章 夫人醉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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日落西山,一身疲憊的貴賓各自在高家門前上了自家的馬車,連今日本要來討些什麽好處都忘得一幹二凈。

能活著出高家的朱門就夠了,奢望什麽呢。

夜深人靜,書房內亮著一盞昏黃的燭燈,吳清風披著寢衣坐在桌案前,一雙清冷的眼無神望著空空如也的桌面。

吱呀一聲響起,門從外推開,繼而一雙小巧的繡鞋踏進了書房。

他眼也沒擡,迅速擡手從一側的檀木架子上抽出一卷紙來,待到匆匆鋪在在桌面,才發覺紙上寫滿了方才的種種推測。譬如幾句對“夫人”所作所為的揣測。

躍然紙上的是蒼勁有力的墨跡:

〖夫人變得有些狂野〗

〖厭棄了我,本性畢露逼我離開〗

〖震懾一改相敬如賓,欲要換種夫妻相處之道〗

種種揣測最終早已被墨跡劃掉,斑駁的紙張上如它主人的愁緒,絞得如一團絲線。吳清風皺了眉頭,趁著門外的人還未進來,一把將紙張揉成一團塞進一旁的瓷花瓶之中。

面上不顯露半分,蜷著手掌端坐在桌案前一言不發,直至幺幺推門而入,一步一步挪到了他的身側,微微倚靠在扶手上。

一股花釀香氣從女子身上散發出來,帶著潮濕的氣息,籠罩在他鼻息之間。

夫人喝酒了。這一想法一冒出來,吳清風都被自己駭住了,因為高小姐喝不得酒,會渾身起疹子。他手搭在扶手上準備起身讓出木椅,輕聲,“怎麽喝酒了藥,我去尋大夫拿膏藥——”

“坐下。”

幺幺也凝起眉,一手按在他的肩頭將人推回了木椅上,呼吸間是甜辣的酒氣:“吳清風,哪裏惹你不快了直說,你直說成嗎我都準了!”

到底有什麽可憂愁的,還將自己整得憂思成疾,瞧他這模樣,隨便哪一日又咳血死了都不值得驚訝。

她語速有些加快,聲音倒是愈發低柔,“人死了可就沒了,死於災厄可是要被黑白無常鞭魂的。想要什麽,我都能給你帶回來。”

輕笑聲低沈悅耳,吳清風以手掩著唇,盡力將笑聲咽下,又竭力不讓嘴角揚起得太放肆。

睨著他這一副不以為然的樣子,幺幺嘴角一抽,“笑什麽。塞北的獅子還是雪山的白狐,我都能帶回來,少陰陽怪氣。”

“夫人醉了。都說了這麽多話了,今日看起來不會起疹子了。”

吳清風將擋在唇上的手放下,難以掩蓋上挑著的眼尾,一雙目光微涼的眼終於擡起直視她,偏白的唇也上下張合:“不鬧了,回去歇著。”

“嘖,你少用哄傻子的語氣同我說話,你——”

話還未說完,就猝不及防地被吳清風打橫抱起,來不及更換的一襲端莊衣裙漾起裙擺,似乎將酒香也揮灑了出來。

一條毛絨絨的狐貍尾巴也一同被他的手掌攏住了,被迫上揚著卷在幺幺的一截酥腰,尾尖勾起掃在了他的下巴。

兩人俱是一怔,瞳孔驟縮成細長的橢圓。

“夫人的尾,尾尾,尾巴……”

“我說過讓你別起身的,夫君怎麽不聽呢。”

幺幺偏過臉看向近在咫尺的俊朗五官,聲音聽起來有些咬牙切齒,還帶著明晃晃的恨鐵不成鋼,一條尾巴毫不留情地掃過他的脖頸,似乎在丈量著能否盤得住。

暴露了。

這一回怕是給娘親添亂了。

吳清風本就憂郁得毫無厘頭,如今見到了她的妖身,一頭撞死在這間逼仄的書房都合情合理。救不回他,那尾銀蛇又得抱憾終身。

怔楞著,吳清風的手臂隔著薄薄的一層衣料,直接觸在她體溫滾燙的膝彎。

這一回終於知道她為何突然能飲酒,能正面唇槍舌戰,能當堂餵他吃東西撩人於無形了——果真是惑人狐妖。

兩人各有一番思量,屋外響起來敲門聲,繼而是小廝的聲音傳來,“姑爺今夜還是宿在書房嗎小的給您添架小榻吧。”

小廝搖頭,輕輕嘆了口氣。姑爺這不爭不搶的好命就要到頭來。小姐已經下令,膳房不必再禁魚——昔日小姐可是生怕姑爺睹物傷懷,除非辦酒宴,都不會出現魚,還定要切成魚絲不讓看出來。

屋內久久沒有回應。

“姑爺”

“去辦吧,搬架大一些的矮榻——”

吳清風僵著手臂,感受著覆蓋在唇上的手掌,那帶著比人的體溫要高出一些的狐貍體溫,意外的溫暖。就是脖子被狐貍尾掃得有些發癢。

望著懷裏女子警告的眼神,以及微微露出的尖牙,他不得不改口:“——不必了,我今夜不歇。”

得了他的吩咐,守夜的小廝再度惋惜地嘆氣,轉身離開。

屋外腳步聲漸遠,幺幺擡手輕拍他的臉,微微拔高了音量,“夫君對長了尾巴的人見怪不怪了還不把我放下來!”

應聲松手,吳清風退開兩步,將手背在身後,也還是在止不住地發顫。

直到幺幺大搖大擺地拖著長長的赤色尾巴,走到了屏風一側,一手撫在框木上回望他,眼裏雜糅著覆雜的情緒。似怒似悔,還有些——不舍

轉身大步流星,趁著巡夜的小廝還沒訓到書房,她如來時那般溜走了,留下滿屋花釀香氣。

吳清風一手撐在桌案上久久不動,又猛地伸手將瓷瓶中的那團揉得發皺的紙掏了出來,平鋪在桌上,接著月光。眼底映出霜白色的滿桌月色,他輕聲發笑。

指尖抵在被劃掉的那一句〖換了個人荒誕有趣。〗來回摩挲。

“她不是高家小姐……哈,她不是高家小姐。”

至於妖,他早已見過一尾化形的銀蛇,再多一只赤狐妖又能怎麽樣這一樁滿是契紙般的婚事有些不同了,她不是銀蛇為他“精挑細選”的,助他擺脫賤籍的高家小姐。

吳清風攥著紙,整個人浸在月色中。

次日涼亭,米竹借著柳家主母的身份遞了帖子,才進了高家。沒料到見女兒一面九曲回環的難。

待她搖著團扇,在一眾丫鬟的簇擁下來到高家後院,就遠遠看見避暑亭下翹著腿的幺幺,已經端正地坐在她一旁的清冷男子。夫妻二人怎麽看都不相配。

“怪哉。”

米竹輕嘆。她可記得,吳清風這一世與高家小姐相敬如賓一生,兒女雙全各自成家後才慷慨赴死。可不知道除了書房,他竟還會來後院的長亭。

有意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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